拉斯特自然听过这个名字,尽管那不过是出现在港口的报纸上的一个虚无缥缈无法捉摸的名字,尽管那不过是一个偶尔出现在港口人们闲言碎语中的名字。
可当这个人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这个人物的形象反而更加虚幻起来,自己似乎怎样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那个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名字相结合。
毕竟名字本身是无意义的,只有实实在在接触到这个人,你才能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拉斯特听见对方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个名字,怔怔地点了点头。
“卡慕尔先生,您好。”
自己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般有底气,不知为何自己也表露出半分恭敬,这让卡慕尔不由得皱起眉头,眯起眼睛。
“不要太在意,毕竟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来探病的老人,你没有必要对我如此恭敬。”
拉斯特悄声点着头,像是在应答着对方,可内心的那份悸动还是让自己不由得重复思考着对方如今的所作所为与他的职务与地位是否相称。
对方是如今尤尔顿政府的首相,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应当是那种手握权力,不近烟火之气的高人,可现如今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差点被暗杀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理应站在权力顶峰日理万机的对方此时居然抛下那些工作,专门跑到自己的面前来探望病情,这除了让自己感到某种怪异的感动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诚惶诚恐与受宠若惊。
“卡慕尔先生,谢谢您的探望……”拉斯特低下头,不知为何,此时头部有些眩晕,昏昏沉沉,看起来似乎又要倒在床上。
自己似乎是太久没有进食了,从昨日下午一直到现在,那空腹感与眼前昏黑一片的茫然让拉斯特有些承受不住。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猛地倒了过去。
卡慕尔见状,有些惊慌,按动着床边的按钮,铃声传到护士房。
看着那疲惫中带着些许欣慰的拉斯特的睡容,卡慕尔的心情反而平复下来,他随意地摇了摇头,苦涩的笑意酝酿在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毕竟没有你将我救下,或许我就会直面死亡,接受自己的命运吧。”
卡慕尔喃喃自语着,惘然之感依旧在心中来回翻涌着。那些蒸汽管理局的恶徒,那些死死攥住自己权力的人,真的会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吗?
他们针对自己的暗杀,每次都牵扯到他人的伤亡,每次都引发着极为强烈的社会动荡,是不是他们的暗杀成功之后,意味着这些无辜者便不会面对如此悲惨的灾难呢?
在当今的政治环境之下,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去做,等待着自己的依旧是突如其来的刺杀,没有几个人希望自己活着,自己的活着从头到尾只会给那些家伙带来利益上的威胁。
那么,是否自己死了之后,这一切就会结束呢?
卡慕尔拿起拉斯特的那把手枪,轻轻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冰冷的触感,宛如死亡的温度,它此时就像是在呼唤着自己,劝诱着自己扣下扳机。
扣下扳机,一切就结束了,没有他人的痛苦,对于自己的折磨也就走向消散。如今自己孑然一身,没有双亲,没有子女,弟弟失踪多年,也无需担心后事。
一了百了,多好啊。
但是,哪怕自己死后,一切依旧是如此悲惨与无解地进行着,蒸汽管理局再度掌握全权,自己难得的成果将会被窃夺,一切将会朝着与历史进程相反方向倒带。
扣下扳机,看似需要勇气,但活下去似乎更需要勇气,更需要那无所畏惧的承担。
我……还是没法做出选择吗?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害得一个年轻人为救自己受了重伤,害得好几个公园的路人住进医院,为什么我还是无法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死亡的结局呢?
醒醒吧,哪怕你活下去,想要改变这个事实,想要让凯尔特城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也是毫无可能。你连什么都做不到,他们的触手伸及之处,你哪怕有再大的权能也无法逆转乾坤,这就是**裸的现实。
有时候,人们必须要学会向现实妥协。
连他自己都快要将他自己说服,那一条条受害者的生命此时化作他的罪状,他开始怀疑是否正是自己那为人所称道的政治铁腕将这些无辜的百姓推上了死亡的舞台。
而自己这个真正应该去死的人,却依旧戴着镣铐,在舞台上无力地挣扎着,只为了对那荒诞的命运露出一点生命的光芒。
真是自私啊,卡慕尔,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公平,牺牲掉这些人的生命。实际上,你才是那个幕后的推动者吧,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被钉上十字架的罪人吧。
公平与生命,哪一个更为重要?这里的人们,他们渴望的究竟是那无法企及的彻彻底底的公平,还是那可以触碰的鲜活的生命?
自己真的有权利去替人们审判这一切吗?如果自己死去,像一个胆小鬼一样死去,是不是才是最好的选择?
卡慕尔还是没有扣下扳机,不单单是因为这把枪早已损坏,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更多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这样对于自己而言可能带来解脱,但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首相应该做出的事情。
逃避绝对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想起自己早已去世的父亲留给自己和弟弟的教诲,那时的他们两人并未了解,这简单的一句话让他们两人在人世踏出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
在强行注射了葡萄糖之后,拉斯特的意识才得以唤醒,他有些迟钝地面对着泛白的光芒,那平日柔和但此时又显得格外刺目的光芒让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身旁是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卡慕尔,对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把手枪静静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脑袋无力地下垂着。那帽子依旧紧紧地扣在他的头顶,随着他小声的呼噜声上下起伏着。
卡慕尔先生还在这里吗?拉斯特望着房间里的钟,钟表上毫无疑问将时间准确地摆在拉斯特的面前。
晚上十九点,看来今天就这么在自己的昏迷中走向终结了,这还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那由于睡了太久而有些酸痛与僵硬的身躯,勉强使自己那不知是药物还是伤痛所影响的头部清醒过来,让自己那麻木的意识再度清晰。
只是这轻微的动作还是让自己身旁的卡慕尔感受到了,他也慢慢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伸着懒腰,看上去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难得享受了一番下午的睡眠。
“拉斯特,你醒了啊,在医院睡觉还是不太舒服啊,弄得我脖子不太舒服……”
拉斯特听到对方这句话,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露出尴尬的笑容。
总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对方这位大人物才会在这个医院的病床旁边陪伴这么久的。
“真的很对不起……啊!”
话还没说完,拉斯特突然间感觉头被狠狠砸了一下,他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怒容。
正是卡慕尔,给拉斯特结结实实来了这么一拳。
“拉斯特,你根本没有必要对不起我!你也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大人物,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什么小人物,我们两人的交流都是平等的,从来没有高低尊卑之分。况且,明明是因为救我而受伤,这本身就应该是我的不对。”
卡慕尔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语,这番话让拉斯特终于敢直视着对方的脸庞,对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平视着自己,语调平和,看上去不过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正常的对话。
不知为何,一分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动涌上心头。难道这就是被他人正视的感动?亦或是那从未有过的,地位高者对于卑微之人的尊重,而非怜悯?
拉斯特不懂,但他终于露出了坦率的笑容。
“谢谢您,卡慕尔先生,真的非常谢谢您。”
不知怎的,热泪居然夺眶而出,拉斯特抹着眼泪,很丢人的是,鼻涕也不合时宜地淌出,渐渐地,拉斯特有些压抑不住感情,放声大哭起来。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眼睛的酸胀在泪水决堤之后反而消退,那过往的屈辱在这一刻再度涌上心头,在涕泗横流之下洗刷着,面对着眼前这个真诚善良的老人,拉斯特毫无掩饰地将过往遭受的不公的对待遗忘。
不知哭了多久,拉斯特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通顺起来,整个人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
“抱歉,卡慕尔先生,让您见笑了。”
卡慕尔舒缓地微笑着:“看来这才是你的本性吗?年轻人就别把那些不快藏着憋着,整天像戴着面具一样看着也挺难受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卡慕尔停下话语,一声清晰而响亮的咕咕声传来,让在场的两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吧!拉斯特,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出去吃一餐,好好地饱餐一顿?”
拉斯特倒也不再矜持,那份拘谨终于被他抛弃,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可以坦诚相待的值得尊敬的一位绅士。
“那我就不拒绝您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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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疼,这些天上午都要被迫去上课,中午和晚上还要在父母的店里帮忙,基本上一天只能写一章,看来想要在暑期结束这本书的第二卷有点困难。第二卷有点长,前面大多是铺垫,不过也不用等太久,马上一个相当精彩的内容就要出现,算是第二卷前期的一个重头戏吧。第二卷后面的剧情更加精彩,对于追到这里的读者千万别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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